我们还是避开朦胧未知的海域吧,弗拉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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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骗局

原作:排球少年

cp:牛岛若利/天童觉


有时候我从床卝上坐起来,夜里,空气很静,围绕在我身旁的世界停止流淌。我开始数今天的任务,保持必要的呼吸与体力,不突然晕倒也不至于失去活力。早午晚餐、两粒维生素片、牛奶和酸奶各半盒。

 

喝一半是最好的,直接不喝,牛岛若利那一天不会和我说话,全部喝完,牛岛若利也不会特别和我搭话。喝一半,剩一半在旁边,无所事事地坐在餐盘前哼歌。就这样,只需要这样,牛岛若利便会端着他的餐盘经过,叮嘱我:全部喝掉,别浪费。

 

我如果摇头,或者以其他方式表示抗拒,牛岛就会直接坐到我身前,把杯子举到我嘴边:喝掉。

 

你看,真的很轻卝松,那些女孩笨到家了。许多次我在楼梯口或者走廊拐角处,听见她们窃窃私卝语,说真的,我不感兴趣,只不过我一向乐意欣赏输家的狼狈。她们谈论牛岛若利,那个球场上沉稳无敌的高大男孩。她们不用“男孩”这类词,女孩用一种看待完整的成年男人的目光注视牛岛若利,认定他是已然完成、尽善尽美的类型。这就是她们输的原因。我绕过这些女孩,回头扮鬼脸:牛岛若利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们。死心吧。

 

她们回敬我,关你什么事!

 

你说说,这关我什么事?好像确实与我无关。我摇头晃脑地往前走,无目的地,有时候连眼睛都不睁。人们会自动避开我,因为我看上去更危险,当燃卝烧的小行星撞向一艘飞船时,会躲开的是飞船,不是行星。那颗星星只要想尽快坠落,在陌生的土壤里或者无边无涯的黑卝洞。人们会自动避开我,所以当我撞到别人身上,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开口——根本无需揣测——非常确定地开口:牛岛若利,这次又打算捉我去哪里?

 

不去哪里。是你撞到了我。

 

不去哪里的话,那就跟我走啊,好不好?

 

不好。

 

嗯,我今天没喝完他推过来的牛奶,只喝了一半。这意味着两件事,其一,牛岛会用一种委婉的态度表明他的不满,其二,牛岛最终会同意我的请求,只是稍微曲折回环。牛岛若利的委婉,是我见过世界上最生硬的委婉。我偏偏喜欢。

 

他在这些场合总带着些难以掩饰的笨拙,以及从这些笨拙边缘窸窸窣窣洒下来的真诚、热忱和在意。有时,我会故意惹他生气,欣赏他的别扭,然后在夜跑前哄好他。不然晚安吻没着落。对此,牛岛若利概不知情,愿上帝保佑他。

 

我就不必向上帝祈求庇佑了,没在那场洪水里彻底消灭我这样的人,是他的过失。所以有些时候,上帝必然无卝能为力,只能看着我走到牛岛若利身旁,缠着他看许多那双眼睛原本不该看见的,缠着他做那些这样单纯明亮的灵魂原本不该接卝触的。我不是劝人吃果子的蛇,我是劝人带我回家的蛇。牛岛是大好人,好得不够明显,我先看出来,所以他的好理应归我。这很公平。

 

牛岛若利一开始出现时,以那种他人无可匹敌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眼前时,所有人都看向他。教练、队员、对手、裁判、摄像机,所有人都看向他,我却只转头观察他们的眼神。所有人都看向牛岛若利,那种眼神里是无声的感慨与赞叹,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看了一圈,在心里快卝意地笑。

 

夜跑时,我告诉牛岛,他们看你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个人的命运已完成。

 

牛岛没说话,转头看了我一眼。这意味着他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于是我换了个方式,复述一遍:你在他们眼里已经完美的了。

 

这时我们跑完第十圈,好吧,他跑完十圈,我刚结束我的第七圈。牛岛停下来,做拉伸运卝动,要我把话再解释一遍。他正弯着腰拉伸小卝腿,我顺势趴在他背上,懒洋洋地问他,今天怎么不逼我跑完十圈。牛岛沉默片刻,好像在考虑是先把我从他背上拉下来,还是先作解释。最后他说,很痒,手绕到背后来捉我。他该直接选择解释,因为他不可能把我从背上扯下来。在他的手开始移动的瞬间,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堆上来,在他身上,手脚并用。

 

他早该知道他拉不下来我,他试过许多次,每次都失败。牛岛若利不是那类反复出错的人,他吸取教训,以血液里保留下来的动物直觉,为了生存而不放过任何进化机会。我没见过牛岛把同样的错犯上两次,哦,等等,我想我明白过来了。

 

我凑到他耳边,问他:若利君,其实很喜欢我每次紧紧抱住你的感觉吧?

 

牛岛的头埋得很低,我再怎么努力往前凑,也只是离他耳卝垂近一些,碰不到脸颊。他闷了一会儿,告诉我,今夜不逼我把十圈跑完是因为我晚餐只喝了半瓶奶。

 

你看看,这样的一个人,占这种人便宜,简直不是人。但鉴于我从小被人叫做妖怪,理应不属于人类一员,我欺负牛岛若利,就应该理直气壮、心平气和,不带丝毫负担。牛岛若利卝用回答上一个问题的办法来规避这一个问题,如果我稍微心地善良一些,稍微能听见道卝德龟缩在角落里冲我狂呼大叫的声音,我都不该继续逼卝迫他。

 

若利君,你对我真好。我继续说,继续往前凑,这过程里重心逐渐偏移,直到牛岛若利不得不猛地往后仰身,避免两人一起栽倒。他直起身,正要给我个警告的眼神,在他扭过脸来的瞬间我吻上去。

 

他接卝吻有够烂的。我本可以教好他,假如我愿意。我却从一开始就吝惜所有技巧,从不传授,牛岛若利从头至尾都笨拙莽撞,即使吻上一千次,我也确定他都是这幅生涩模样。这很有必要,我告诉自己,在他未来与别人亲卝吻时,不会因为过于娴熟而被过问情史,他像是一张偶然落入我这颜料缸子的白纸,我可以留着他快乐些日子,最后还是要把他交出去。而我希望我能把他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交还给他应有的命运。

 

好吧,其实我只是格外喜欢他生涩笨拙,这样可以凸显我的游刃有余,还可以嘲笑他几句。前面那些话,大概都不是真的,我也要赶紧忘掉。总之,趁他侧过脸来警告我时,我吻了他,一个轻卝盈的短暂的吻,接着我对他说了我几秒钟前说过的话,我对他讲,若利君,你对我真好啊。

 

牛岛若利在那时闭了闭眼,我们一起安静了两三秒,然后他凑过来给了我一个笨拙的吻。来自牛岛若利的吻和他本人一个样,认真坚定,有一种给了你就不会再收回的架势。好可爱啊,我睁着眼,看他的睫毛在这吻里轻轻卝颤卝动,他自己不会知道此时他看上去有多脆弱,一副可以被轻卝松伤害的样子,与球场上的他截然不同。幸好是我,我是个好心的妖怪,从来不折磨到手的猎物,好吃好喝早安吻晚安吻地养着,直到他们决定去别的地方。

 

天童觉,牛岛若利突然停下来,在接卝吻的中卝央叫出我的大名。我对天发誓,要是他哪天在做卝爱途中也这么干,我立刻从五楼一跃而下,而且是全卝裸。我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这样就可以继续进行那个吻。牛岛若利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斟酌片刻后,小声说,天童觉,你也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不知道我从前有没有说过,如果没有,现在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有段时间,我读了许多与恶卝魔、地狱、死魂灵、罪孽相关的书,还有东方妖怪大全。不为别的,有些像在寻找同类,或者单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无聊,想要消失在黑卝暗里。我读到弥尔顿在《失乐园》里写,魔鬼说,恶啊,你来做我的善吧。我一度以为自己也会是这样,我不祈祷像《神曲》中那样有人将我救拔、将我托举,引我去应许之地。所以我一开始接卝触牛岛若利时,想的并不多,他比旁人稍微有趣一些。我是没想过自己会被这“稍微有趣一些”给彻底打卝倒,把牛岛那层无敌强大的表层一揭开,他的真诚、单纯、坚毅哗啦啦卝撒了一地,连带着并不违和的可爱和天真,我站在他面前,首当其冲,被这些东西淹没。我于是做不了那个潇洒帅气的魔鬼,说不出“恶啊,你来做我的善吧”这样酷到惨绝人寰的台词。

 

我就只能,“若利君,你对我真好啊”。然后在他的回答里,“天童觉,你也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在这样的回答里无法克制地想要热泪盈眶,想要蹲在足够狭小的角落把自己抱住。

 

我没哭,当着牛岛若利的面不能哭,他很能在这时小题大做。我不想耽误后半夜的安排,今天傍晚时分落过一场大雨,穹顶之下成了漂浮的浅海,淹着晚霞万里与夜色渐近,雨停后一切都爽利,是个适合观星的夜晚。

 

我提前借到了露台的钥匙。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明天记得还给人家。牛岛若利试图不追究,他皱了下眉,很快被一个拥卝抱抚平。

 

我还记得第一次把牛岛若利骗上天台。那时候我们还不熟,真的不熟,我留了纸条说被他的天才所打击,决意在天台结束我短暂的无闪光点的排球生涯。他看了纸条立刻追出来,这点我很感动,至于他为什么带着以及从哪里找到一串铁链,我是怎么也猜不到。他发现我在天台喝酒,明显有些困惑,但为了保险起见,牛岛若利还是先用铁链捆了我,再蹲下来教卝导我。

 

不要做傻事。他说。我点点头。

 

也不要喝酒,他看了一眼我的酒瓶。我继续点头。

 

还有就是,牛岛若利明显在努力压抑情绪,我微笑着看他。还有就是,你为什么不卝穿衣服,天童觉。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令人感动。我做出要拥卝抱他的姿卝势,他轻轻扯了下铁链,我乖乖蹲回原处。我告诉他,不卝穿衣服是为了方便,人本来就是赤条条地来到人间,终归要赤条条地离开。牛岛皱着眉头告诉我,他认为这里的赤条条是比喻意义,意思是人身之外的财物权卝势都不重要。我对他说,若利君,这样下去,你会错过很多。

 

他那时显然不懂我的意思,但并未深究,把他的外套拴在我腰间,打了个结,决定就这样把我牵回去。回去的路上撞见了三个排球社队友,他们看着我身上的铁链和握着铁链的牛岛,面露惊恐,牛岛若利很平静地对他们点头,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是否需要解释什么。我后来告诉他们,这是牛岛在惩罚我训练时不够认真。

 

这件事,牛岛若利后来还是转弯抹角地听说了。他并不生气,甚至称得上有些意外地欣喜:挺好的,这样大家是不是会出于恐惧,更认真地训练?

 

是,我笑得打滚,滚到他怀里去,是的,你说得太对了,若利君。

 

这就是我第一次把牛岛若利骗去天台,后来我还骗他做了许多事,在他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我猜他其实明白,一直明白我和他在往哪个方向走,他却一次也没试图拒绝我。不知道是他确实足够自信,或者其他原因。天台之后是小酒馆,小酒馆之后是电影院,电影院后面断断续续地跟着深夜的操场、寂静的走廊,我和他第一次做卝爱时很轻卝松,并不痛苦,两个毫无经验的人也可以如何和谐、如此有默契,他的汗水滴在我背上,在潮起潮落间我转过头去吻他,在昏暗中找他的嘴唇,找他的眼睛。《火诫》里,佛告诫信卝徒,要厌恶情卝欲,厌恶肉卝体感觉的烈焰,过一种圣洁的生活,从尘世中获得自卝由。这以后我和他一是不得圣洁的生活,二是再寻不到自卝由,假如再给牛岛若利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我希望再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看他怎么选。

 

不过今夜,先看星星。

 

钥匙在我手里,像只冰凉的蝙蝠。牛岛若利跟在我身后,走得并不快,落了半步远。

 

我们躺在天台积了灰尘的地面上,看漫天星群。群星如沸,在无云的夜里显得平静、安定,近在咫尺。这宇宙有时浩大得过分,总让人想,哪里是不是躲着未曾露面的神明,哪里又还藏着没来得及命名的罪恶。后来我困得不行,躺在地上睡着了,梦见我死在一个时钟停在七点的早晨,死了之后却还无所事事地活着,梦见星星浸泡在海水里逐渐褪色、黯淡,被许多小鱼一点点啃掉,梦见一派漆黑的黎明与明亮似火的夜晚。在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搬动了我,把我抱在怀里,最后放入温暖床铺。

 

我没睁眼,迷迷糊糊地问,不继续看星星了吗,若利君。

 

继续看呀。他的声音很低,在夜里听上去温柔亲近,我把一颗星星抱回来了。

 

哦,若利君,难得一次说好听的话。我翻身到他怀里去,像一颗真正的小行星那样,在路途中卝央决定停止燃卝烧,因为这艘遇见的飞船如此固执,如此自以为是,不躲开行星,反而要将他温柔地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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