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避开朦胧未知的海域吧,弗拉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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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理论 (9)

*向图灵致敬

*日更打卡。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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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个周五夜晚像场做了一半的梦,被遗忘在醉酒之后无声的蛮荒中。周六早上Thomas醒来时,newt神色如常,坐在餐桌旁向他道早安。在红茶的热气飘忽间,文学家眉间似乎也笼着伦敦的朦胧烟雨,透过表层的温和,看不清下面的真切情绪。他单是坐在椅上,背部挺直,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搭在大腿上;他单是坐着看向Thomas,没有多说别的。


这样的相对无言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文学家将手中的书安放回书架,突然开口问道:


“在我第一次遇见alan和Chris的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了一些关于质数的话。”


数学家笔尖停顿在最后一处数字上,在墨迹晕染开前合上笔盖。


“是我无用的担心。”


担心你会介意他们同性恋人的身份。


“但我仔细想想,觉得你关于质数的解读很有趣,Thomas。”


Newt的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打,一声一声带着节奏叩击在Thomas心上。


他几乎机械性地试图搬出数学理论:“试图挣脱孤独宿命的质数···”


试图挣脱孤独宿命的质数,一如洁白珠链上突兀的黑珍珠,惊异周遭、隔绝周遭、厌弃周遭。


“为数不多幸运的质数,在数字排列间会寻到自己的孪生质数,像是十一与十三,十七与十九。”


数学家闭上眼,躲开文学家的注视。他的嗓子变得干涩,越来越难以发声。


“多数质数的宿命依旧是孤独。在永无止境的排列间,他们无法寻到自己的孪生质数,迷失在纯粹由数字构成的空间世界中,不断延展、富有节奏、空荡寂静。”


它们是否也希望像其他数字一样寻常。


“但数学家始终认为,”Thomas双手收紧,稳住声音尾调不颤抖,他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必须说下去,“我始终认为,如果我们能坚持数下去,一直数下去,就能为那些孤独的质数找到归宿。”


“但它们也得努力,对吗?”文学家轻声说。


“什么?”Thomas看向newt,在目光下移时他意识到两人搭在桌上的手仅隔着半个拳头的距离。


“我说那些质数也得努力,对吗?”newt的手似是不经意地一动,他的食指指尖轻触到Thomas的手背。


数学家凝视着自己的手稿,在沉默间慢慢收手成拳,原本触在手背的指尖滑了下去,落在桌面。


“是你们文学家一贯的浪漫主义,还是独你这样乐观?”


他听见自己冷硬而固执的声音。像极了在孩童时期母亲离开的那晚,她驻在门口,等待他开口恳求她留下,母亲的眼神充满心碎与不忍,而年幼的自己即使尚未懂得屈服的道理,在凉风中他硬着心说再见。


就像这样,从那夜起白霜覆上窗台。


文学家僵立在原地。


“侥幸找到孪生质数的那些质数,也只不过是有了一个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得的空洞希望而已。十一与十三,十七与十九。”他感觉在一字一句顺着喉咙出口的时候,胃部逐渐收成一小团,伴随着难受感。


“它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偶数。它们永远分离。”


“这不是努力与否的问题,newt,它们生来如此。”


试图与命运反抗是危险而愚蠢的。


倘若你是那串洁白珠链中突兀的黑珍珠,你的与众不同是孤独而危险的。


“是你们数学家一贯的实用主义,还是独你这样混蛋?”


文学家抬步走出书房,Thomas捕捉到他嘴角下撇的弧度。在newt关上卧室门的声音传来后,Thomas再也无法支撑地从椅子上起身,摇摇晃晃地用手臂撑上墙,单手用力按住腹部,在一股强烈不适支配下,他撑着墙忍不住干呕起来,而后慢慢跌坐到地毯上。


在几近空白的眩晕间,他重新溺入从少年时代即如影随形的恐惧中,日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仁慈的主投下了然的注视,在唱诗班虔诚的吟唱间,神父将手放在他额头,告诉他什么是罪恶。


人生来有原罪,他很早就知道。


而有些人生来的罪就更重一些,他也很早就知道。


如果说年幼时母亲的离开教会他什么道理,那就是不要将自己的苦楚加于他人之上,尤其是在明明可以避免时。若前方是泥潭,独自趟过的孤绝也好过拖着无辜人一同沦落。


尤其是你,应归属一切诗文颂赞的无瑕美好,不要多来忧心质数的命运。


质数早就做好接受宿命的准备。


数学家紧紧闭着眼,学着那次别离时一样在心底告诫自己、劝慰自己:让她去,如果这能让她好起来。


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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