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图灵致敬
————————————————————————————
第二章
清晨的雾随着阳光透过云层散去,门上铃铛响声清越,咖啡店里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来往的客人总是在经过数学家身旁时顿身问好,一般来说,年轻女性逗留言笑的时间会长一些。她们明眸善睐,贝色牙齿轻咬下唇,笑容矜持羞婉,在问好之后顺带闲聊天气。
文学家审视着眼前有趣的场景——Thomas棕褐色的眼睛满是不加克制的厌烦,他嘴唇下撇,拉出生人勿近的弧度。
“今天有雾,是的。劳烦等伦敦哪天没雾了,你再来跟我聊天气。”
“早上好,是的。那你说说今天早上到底好在哪里?”
“房租?”Thomas终于不吝将他视线从咖啡杯转移到身边说话的房东身上,他屈起食指在木质桌面轻叩两下,随即下巴朝对面浅笑的newt一扬,“找他要。”
房东Gally取下手套,与文学家握手问好。
“房租已经以支票形式寄往您家,可能明天会到。”
Newt端起杯子喝下最后一口已经温凉的红茶。
“您想得真周到。”gally终于扯出一个笑容,似是想对新朋友展示一些善意。
“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真想留下一个稍好的第一印象,你完全可以通过不要见面就催债来实现。”Thomas抿了抿嘴唇,挑衅地看向房东,“现在,收起你那并不悦目的笑。”
Gally握住伞柄的手指收紧而缓缓舒张,他闭眼深呼吸一次后,以更为体面的方式施展绅士的报复。
“Thomas,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已经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了。”gally戴上帽子,侧身向newt一压帽檐算作道别,“newt先生,请记住我善意的提醒,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连自己的咖啡杯都不洗。”
在目送gally离开咖啡馆后,newt略一挑眉看向面色如常的Thomas。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你的红茶也已经喝完了。”Thomas的视线落在newt轻抚瓷杯的纤长手指上。
“当然。”
两人一齐起身离开。
Thomas大步迈在前面,神色冷峻,与冬日伦敦如出一辙的淡漠;newt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臂弯上搭着围巾,笑容谦和地与teresa道别。
在大门掩上的瞬间,狭小楼梯间迅速被拢回阴暗中,木扶手散发着年岁久远的清淡朽味,每踏在一级梯上,都会起一阵吱嘎声响。newt微眯着眼,不太适应眼前的黑暗,在踩上第一阶时脚下有些不稳,随即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他的小臂轻轻向前一带。
Newt将手撑在木质扶手上稳住身形,抬眼上望,黑暗中熠熠生辉的是Thomas的眼睛。见newt站稳后他抬步继续向上,没有多说一句。
打开房门后Thomas随意地将钥匙掷到鞋柜上,侧身示意newt进屋。
“这房间曾经很漂亮。”
Newt在环视屋内一圈后措辞委婉地说。
上衬米色印花的浅茶色墙纸,由于年岁已剥落不少且沾染可疑的墨水痕迹。清一色的黑棕木质桌椅七零八落地分布在屋内各处,桌腿残缺处垫着一团揉紧的白纸。餐桌上是五个没洗的咖啡杯。
gally是对的,newt不动声色地想。
浴室的门半开着,隐约可以瞥见浴室地砖上的一只可怜毛巾。
两间卧室中间夹着书房。书房的门大开着,似乎暗示了主人离开时的漫不经心。
“右边的卧室是你的。”Thomas双手抱臂眼睛斜瞟newt,“我住左边那间,平时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一般待在书房里,小事不要烦我,大事我爱莫能助。”
“我明白了,数学家都有把自己活成一个质数的倾向。”
Newt耸耸肩,一种无所谓的口吻。
原本正走向书房的Thomas停住脚步猛然回身。
“质数。”他褐色眼睛紧紧盯着文学家,以肯定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中的关键字。
“是的,质数。”文学家轻轻笑出声,“我曾经的室友也是个数学家。他亲口说,每个研究数学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数字本身蕴含的规律性与优美性吸引,以至于常常将自身活成了质数的样子。”
质数,只能被一和自身整除,多疑而孤独。
文学家将围巾挂上鞋柜旁的衣架,移步回房收拾行李。
在他准备掩上房门的一刻,Thomas的声音传来。
“你曾经的室友是笨蛋,他误解质数,也误读了数学。”
等文学家整理好房间时已是傍晚,他掏出行李中的一只牛皮本,饶有兴味地写下今日小记:重归雾都,与一个傲慢无礼的谜团同住屋檐下。
一墙之隔的书房中,数学家从漫长演算中抬起头,文学家说起质数时的表情不知为何盘旋在他脑海里,内心的烦躁诚实地传递到手腕,笔尖在纸上划拉出一道痕迹。
他把笔掷到一旁,口吻轻蔑。
“质数?他那室友懂个屁。”
————————————————————————————
嘴上说着不日更,身体还是很诚实。